第八章 赤色黎明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比想象中长。
如果可以的话,saber也想再次一骑当千打一场漂亮的击溃战。可惜无论是自身的条件还是早有准备的曾卡都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纯粹的圣剑使,而对她的程度了若指掌的曾卡也不是当年全无准备且属性被克制的恶魔大军。
当saber这样破坏战争平衡的绝强武力出现的时候,不只是敌人的沙漠帝国,连王国也在开始寻求反制的手段,而面前的这队人马就是成果。最精锐的士兵经过专门针对性的严酷训练再加上对能量抗性极强的贵重金属打造的全套装备,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可不是1+1那么简单。
当作为大骑士标志一般存在的斗气几乎已经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杀伤的时候,战斗被拖入了肉体力量与格斗技术的比拼。这种脱离了超凡力量的战斗,理论上只要可以同时击败前后左右四个方位的四个敌人就能在乱军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但这终究只能是不败。
凭借着仅超出寻常大骑士三筹左右的身体素质和经年的战斗而觉醒的直感,开始的时候还能在这专为她准备的军阵中游刃有余。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能量或许可以暂时消解身体的疲劳,但精神上渐渐积累的倦意却越发影响她的行动。
圣剑的锋利从不在质地,漫长的交锋中也仅有七次让她抓住机会通过打乱敌阵的配合透过铠甲的缝隙杀掉了敌人,可在他们实战中的配合更是完善起来后,她的努力也仅是在那些耗费巨资打造的套装上留下道道伤痕,而从交战开始,也只有四五套铠甲被破坏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
敌人可以轮番上阵,她却只有一个人。 开始是她在拖延着时间,而当所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部下逃离可追击范围的那时,她已经没有脱离战场的力量。
但既便是如此她坚持,从上午打到了烈日当空的正午,又顶着这天格外炽烈的阳光在没有止境的战斗中坚持到了太阳落山。天色渐暗,四周竟是竖起了通明的灯火。至此,只针对她的包围圈不知轮换了几人,saber所面对的战士也已经全不是第一批。
激斗仍在继续,手中的剑没有变得迟缓,但她已经渐渐感觉到这个身体离极限越来越近。没有变得更剧烈,也不会有所松懈,敌人似乎也在刻意维持着节奏,不知是否是担心她的临死一搏。唯一一个好消息是这些人似乎真没有追逐克丽丝他们的打算,也不知是否他们的主帅——她的老师曾卡也知道“穷寇莫追”这句话。
战斗的间隙会偶尔让她看到月亮正升起,这是将近麻木的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时间流动的标志,而终于在月到当空的那时,saber第一次受伤了。迅速催动近乎干涸的力量止住血流,心中则是不禁升起了“也许身陷万军之中魇战一天一夜后力尽身死大概对她而言颇为合适”的念头。
似乎尽头就在眼前的厮杀还在继续。
第一次流血成为了崩溃的前兆,气力越发衰竭,呼吸的节奏开始紊乱,步伐渐渐不再稳定,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艰难,要命的是脑中不住回放起记忆中的一幕幕,不合时宜的一个个画面让她的心神无法集中,本能躲避的攻击也因为没能即使反应跟上而被打中……
超凡力量一空,压抑着的疲劳瞬间爆发了出来,手上忽的一阵酸软让她几乎握不住剑,左脚不受控制地一折,视界中一片天旋地转,拼命试图稳住身形也只让她能用剑插在地上作为支撑避免了直接扑倒在地,单膝着地勉力支撑着,可这时连站起来的力气也已不复存在……
这就是我的结局?
这回,她是真正地放弃了。
……
……
……
啪——!
脑中忽然传来一个破裂的声响,让万念俱空正迎接着死亡的她精神一震,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她挥剑斩开了正准备上来补刀的那个重甲兵。 头脑中越来越热,模糊的视野却变得清晰起来,只是莫名染上了一层血色,但却让她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变异的视界中,生命的程度也一览无余。而随着那股凭空升起的力量渐渐开始填充干涸的身体,一重重恶念迅速笼罩住了那个瞬间放松了一切抵抗的心神。
庞大如海潮般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冲击着属于她的那仅二十多年的人生,要将效忠某人的念头用力刻在她的心底。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奥妙武技成为了saber的本能;无量的深邃的知识灌注在脑海中,而她瞬间便对它们变得了若指掌。
强弱逆转只在刹那间,已然变成红黑二色的凛冽斗气环绕周身,在敌人诧异的目光中,反击——或许该称为屠杀开始了。难缠的敌人在这时的她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坚固的铠甲在全新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被不知何时已身披黑甲的saber一人一剑斩杀数百人后,军队理所当然地退却了,可她却没兴致追逐这些蚂蚁一样弱小的敌人。
相比之下,一直隐藏在不远处旁观着的那人该是大敌,但在这时她那血红的视野之中他也是全无遁形之所,不过即便那人从隐藏中主动现身她也全然不加理会,只是自顾自向部下逃离的方向前进。
有些摸不着头脑,梦靥紧追上了提剑奔行的saber:“不跟新同僚打个招呼吗?”
已经离开了方才交战的所在,这时除去已落到天边的月亮外便再无别的照明,但这样的黑暗对于两个‘骑士’而言都毫无意义。
“同僚?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见不得人的同僚。”连回头都欠奉,远望着布伦镇的方向,脚步也没停下。
梦靥略无奈道:“我以为你该有些记忆才对,好歹一起出生入死过。”
Saber瞟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这臭不可闻的味道……鹰眼氏族的洛伦兹?”
“自成为‘噩梦骑士’起便已抛弃了过往种种,现在的我只是‘梦靥’。”
“能在那种战场中存活下来……哼,也算种才能。”
“你大概也没想到吧,我们会以这样的形式再见。”
“……”Saber露出冷淡的笑容,没有回答。
梦靥也不在意,略好奇地问:“这是在往哪去?”
“去汇合部下。”
“哦?你也算有心,圣杯骑士团在我们的那个时代也能算是精锐了,能把他们拉入圣堂接下来大概可以更方便些。”
Saber不置可否:“梦靥,问你个问题。”
“哦?问吧。”
“这一代的五骑士可是补齐了?”
“异世界的一个少年继承了‘深渊’,那个首尾两端的布鲁斯在圣魔大人重临后重新依附到圣堂的旗帜下,成为了‘恐惧骑士’,而‘死亡骑士’的位置被这个国家的大王子得到了。”
语毕,梦靥发觉saber忽然停了下来,便问道:“怎么了?”
“你说的是中部王国的那位Zero殿下?”
“没错。对了,说起来你这个身体的前人主人所效忠的对象正是Zero吧。”
“记忆中有过这回事。”saber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启步向前。
梦靥笑笑,跟了上去:“能够为了霜之舞者而放弃自己的国家,也不知这究竟该算是有情还是无情了。”
“霜之舞者?”
“新任七魔将之一,这一代的冰之元素使,也是背叛的神官将。”
“这么说那位大王女弑兄是因为知道了那个风流的Zero殿下准备背叛咯?”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估计离事实也不远。”
“……”saber冷冷一笑,“真是可笑的因果。”
“的确。谁又能想到呢,因为男女之情竟会闹出这些事情。”梦靥是想到了当年黑暗圣堂从一个学生社团沦为了恐怖组织的过程。
“真是肤浅。” Saber却也不解释她所说的肤浅所指何物,继续开口道:“这一届的七魔将都是些什么货色?别和上次那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没具体看过他们出手,不过既然是圣魔大人的选择便一定有她的理由。”
“那位圣魔大人的靠谱程度……呵呵。”saber皮笑肉不笑。
“呵呵。”梦靥也笑了。
“好吧……”saber又一次停了下来。
“这回又是怎么了?”梦靥自然是跟着停下了。
“也差不多了。”
正当梦靥要问起她所言何物时,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痛意绽放,低头一看……是那柄圣剑从心脏处刺穿了他的身体。 “你……”
没等他说完。saber便拔出了染血的剑。
“你、疯了?!”
破坏性的力量眨眼间已经扩散到全身,梦靥捂着胸口无力地跪倒在雪地上,泉涌的鲜血很快就将大片白雪染成了红色。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saber神色淡然地一抖剑身震去血滴,“我可从来没承认自己是你以为的那人。”
“卑鄙!”咒骂的同时呕出了一团夹着内脏碎块的血污。
“如果是过去的我大概会有兴致反驳一二。”俯视着生命已如风中残烛的噩梦骑士,saber用全不在意的语调陈述着:“你这种落后于时代的老古董的话,大致不能明白吧……脱离了单纯的善恶去看待事物是怎样一种境界。”
“哼哼哼……哈……”仰头倒下,临死的梦靥笑了,说话也顺畅了起来,已是回光返照,“被习惯背叛的堕落骑士斩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骑士?”saber摇了摇头,“不,从今天起我便不再是骑士了。”
没等到回应,saber再去看梦靥,发觉他已经咽气了。
“从这时起,再不会有骑士王。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唯有终于透过冗杂事象看清了无情的本质的神圣解放者。”
话音一落,她身上的黑色铠甲如干冰般开始渐渐消散。剥离了堕落骑士的装扮,她发觉自己原来的铠甲和衣物都已经破碎不堪,索性就直接全部脱去,于是这时站立在冰天雪地间的她仅剩内衣算是遮掩。
没兴致这么失礼太久,心念一动,魔力开始凝聚成形体为她重新构筑了一套新的装扮:和那套她参加舞会时惯用的礼服类似,不过把原本的蓝色换成了红色。
也是巧合。正准备再次继续向南的时候,她那已经恢复了正常色调的视界捕捉一缕光芒。
是东边。 赤红的朝阳才从天边绵延的群山之间露出了一分边缘。那颜色蔓延得很快,天空也好,原本雪色的大地也好,几乎只是走走神的光景便被染成了赤红。这样的红色绝不是之前她曾体会到的充斥眼间的死气沉沉的血色,充满了希望与可能性的这个红色让saber也不禁默默驻足观看。
“赤色黎明……就这个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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